第115章 自由，元日

    “皇上！”

    巨大的哀嚎声顿时在殿内外响起，前前后后乌压压跪倒一片。

    这一次他大概是真的走了。

    绵延的丧钟响彻整个皇宫，白色的灯笼和绸带被挂起来，到处都是哭丧声。

    只是这里面有多少是真，又有多少是假，没人能分够辨清。

    “皇上驾崩！”老太监尖细的送驾声响起，红妶愣愣退后两步，撩起衣摆跪下，额头抵地，似有泪水滑出眼眶，砸落在青石板上，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皇帝大丧，举国同悲，太子萧策即皇帝位，改年号，歇兵事，重民利。zWWx.org

    燕北和大魏之间的战火未歇，萧策又刚上位，国家百废待兴，为了稳定局面，红妶仍居建康皇城永宁宫。

    晨起，红妶还没怎么动，云汐就焦急地找了过来，说是七皇子闹着要找母妃，已经哭了一宿了。

    红妶皱了皱眉，立刻动身前往皇子落居的寝殿，刚到远远就听到了孩子大哭的声音，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七皇子瞧见她过来，哭着飞扑进她的怀里，说道：“皇姐，皇姐你带我去找母妃，他们说母妃死了，我不信。”

    红妶长舒一口气，蹲下身子，拉着他的手，温声耐心地说道：“肖儿听话，不要闹了，你母妃……不会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啊？”他哭的眼睛通红，说话上气不接下气。

    红妶看着他就如同看着曾经的自己，只是她不曾这样大哭过，父皇骗了她，她以为母后只是暂时离开了，总有一天会回来，所以在她懂事之前，她一直静静地守着一座空殿，一座不会再有人出现的空殿。

    “因为，因为你母妃太爱你的父皇了，她不想你父皇孤独一人去到下面，你要开心，要笑，因为他们往后能够永远在一起了。”

    红妶也撒了一个谎，一个让七皇子能够接受的谎话。

    “真的吗？”

    “真的，皇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了？”红妶抬手勾了勾他的鼻尖，宠溺地说道。

    接过云汐递过来的手绢，女子细心地为七皇子擦去了脸上的泪水，笑道：“肖儿不哭闹了，皇姐带你去城楼上玩儿吧，让你看看咱们的皇宫，咱们的建康和天下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晚膳时间，皇上来了永宁殿。

    红妶陪着萧策用膳，许只以姐弟身份相处，可就算是这般，二人长时间里依旧是沉默无言。

    膳后，萧策轻咳两声，打破僵局，出声问道：“皇姐今日为何要骗七弟？”

    “一句无足轻重的话，皇上不用放在心上，等他再长大一些自己就会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眼下能快乐的活下去就好。

    “那你呢？还要走吗？”萧策急急追问道。

    静默半晌，红妶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他又道：“其实你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其实什么，用这个身份继续留下来？”

    红妶微微一笑，满目萧然，“那父皇为我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可我……”

    他不想一个人。

    红妶语气生硬，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是朕，你已经是皇帝了。从你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开始，此生注定孤独，切记，心中想要的永远不要太多。”

    大殿空荡，她的话实在凉薄。

    萧策的眼神微微凝固，眉心轻蹙，轻声道：“这么多年来，朕时常会想，你我之间究竟谁活的更自由？”

    从前，他做东宫太子，她做秘府首领，一个在明，一个在暗，他自然活的更加潇洒快活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如今他做大梁皇帝，她做无名之辈，还是一个在明，一个在暗，可他却被上了锁，再难挣脱。

    红妶抬眸，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，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悲凉。

    她逃了，又留下他一个人了。

    “你恨我吗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？”萧策粲然一笑，漫不经心的说道：“皇姐不也是如此过来的吗？你能做好，朕也能，等着瞧吧，朕定然比你郎君做的更好。”

    “拭目以待。”

    —

    三年后，燕洵成功了，大魏皇城被攻破，他终为燕北洗刷耻辱，大仇得报。

    宇文门阀在城破之前，快一步牵离了长安，燕洵不欲赶尽杀绝，许他们偏隅一方。

    魏贵妃随魏帝而去，元嵩和元淳活了下来，二人决定迁居山野，避世不出。

    一年时间，燕洵努力肃清各方势力，平稳朝堂，他是燕王，一国之君，现在还无法完全脱手，但他知道还有一人在等他，他必须遵守诺言。

    再过七日就是元日（新年），这建国的第一个元日，燕洵不打算留在长安皇宫，他要履行对红妶的约定，回到燕北，北朔城。

    这三四年来，红妶为他守着后方，守着燕北，盼望着他的得胜归来，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娘子等着自己的丈夫，他很开心。

    她与他写信说，北朔的每一个地方她都已经走遍了，以后想要去更远的地方，和他一起。

    他答应了。

    推开门，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耳边响起，红妶笑着捂住耳朵，看着院中打闹的孩子们，大喊道：“小心点儿，慢着跑，别摔着了。”

    “夫人，你也跟我们一起玩儿吧。”

    红妶被他们拉到院中，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梅花，看着艳红喜庆的很。

    “红妶。”

    是燕洵的声音。

    鞭炮声有些大，红妶以为是幻听了，没想转头，直至衣袖被人拉住，她方才回头。

    “燕洵！”女子激动地叫出他的名字，满心欢喜地拥住他，挂在他的脖颈上不下来，像个小孩子一样。

    孩子们围上来，竟意外瞧见他们的夫人哭了。

    那个外人口中无坚不摧的夫人，落泪了，天大的事！

    燕洵抬起双臂紧紧拥住怀中的女子，神色肃穆，他在夫人耳边轻声赔罪道：“是我的错，让夫人久等了，莫哭，不吉利……”

    红妶啜泣两声，松了手，背过身去，闷声说道：“我可不管，都是你的错，你不出现，我好着呢。”

    燕洵微微一笑，从身后拥住她，轻声道：“往后我必不会再让你落泪了。”

    “一言为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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